2009年9月27日 星期日

[轉載] 日常(三)外遇疑雲 (連載 by chocolatebrown)

<外遇疑雲>

*

當殷賞接過Paula偷拍的照片,她的反應是愣了一愣,一邊逐張逐張揭看,一邊以驚奇的口吻戲謔眼前的小女孩:「這些照片有甚麼問題?Paula?下期故事妳想寫社長和Linda嗎?」

場景是公司附近的Pacific Coffee,第一張Linda坐在絨紅沙發上,向正要坐下的余家昇強顏歡笑。
第二張的余家昇面目柔和,眉心卻醞釀著她見慣的苦惱,Linda的笑容不見影蹤。
第三張Linda拿紙巾拭眼淚,余家昇輕拍她的肩膀,一臉憐香惜玉。

Paula
做訪問後意外碰見這對過氣情人,基於記者的正常反應,她躲起來偷拍了幾張照片。交給老總前她慎重考慮過一番,雖然兩人作風低調,不過Paula知道他們感情很好,大哥也多次帶著唏噓和欣慰的表情為前妻終於找到好歸宿表示高興。

她甚至問過大哥的意見,他的反應卻出乎她的意料,淡淡漠漠的滿不在意。妳認為有這必要的話,妳就交給殷賞吧。不過這終究是他們的私事,我勸妳不要插手為妙。

他的答案其實是不,Paula推想因為大哥相信社長,認為疼愛賞姐的社長不會做出讓她傷心的事. 然而遲豫良久,她還是交了出去。
不是存心離間他們的感情,只是Paula認為老總有知情權,相不相信社長,該由她定奪。
事實上社長看起來對這個前度女友十分關心,作為女性,她犯疑也不足為怪。

「不是老總,因為……之前社長不是聲稱臨時有事所以取消例會嗎?我發現他……嗯,他和Linda出現在咖啡室裏。」她抓抓頭,神色尷尬。

殷賞支著頭,甜甜的笑了笑,說:「謝謝妳,Paula,其實社長告訴過我了。他和Linda真的有事洽談,並不是妳所想的。」

Paula
頃刻鬆口氣,拍拍胸口,安心的笑起來。「原來如此,原來妳知道的,太好了。那麼……賞姐,我先出去做事了。」

殷賞點點頭,保持笑臉目送她出去,關門的瞬間,笑容崩潰。

她從第一張照片重新翻看,顰眉淺蹙,有一下沒一下咬著唇角,視線在照片和社長辦公室不住飄動。這傢伙好樣的,胡謅約了大閆生的重要客戶不得不推遲例會,原來光天化日之下在公司附近私會前度女友,還弄哭她。

記者的直覺告訴她,有可疑。

看到余家昇踏出辦公室房門,殷賞將照片鎖進抽屜,拿著咖啡杯躡手躡腳追了出去,潛藏走廊上偷聽他講電話。

Linda……我知道妳為這件事煩了很久,我也一樣,之前因利成便是我不好,我答應妳,我會盡快跟他說清楚,妳給我一點時間……」他低聲下氣,口吻甚為困惱。

殷賞睜圓杏眼,幾乎想挖挖耳朵檢查自己是不是聽覺出錯。余家昇要跟她說清楚?說清楚甚麼?甚麼因利成便?他跟她一起是因為因利成便嗎?

「我知道,這件事是我做錯,我不知道他和妳這麼認真……不是,我不是不想負責,不過突然之間,我很難啟齒……

「我會解決的,相信我,給我多點時間。」

「今晚出來?……好吧,我知道了。老地方等。」

殷賞瞠目結舌。這萬死的惡棍!枉她不惜說謊苦苦保護他的形象,豈料這傢伙真的如此可惡,背著她跟前度女友藕斷絲連,還談到甚麼解決、負責的。他要解決甚麼?二擇其一嗎?他對Linda負責任,那麼她呢?大閆生呢?他明知道大閆生對Linda一片赤誠!

殷賞恨得牙癢癢的,心頭泛起絲絲縷縷的苦澀滋味。
……
甚麼叫不知道她這麼認真。
一直以來,難道對這段感情認真的只有她嗎?

這件事她必須查清楚,要是余家昇做了對不住她和大閆生的事,她絕不輕饒。殷賞做個深呼吸,咧開笑容跳出去,說:「呦,社長。」

小女人突然蹦出來,陰雲密佈的心情總算撥入一縷舒暢的陽光,他笑了笑,說:「老總,泡咖啡?」伸手想接過她的保溫杯,打從交往前不久開始,他有空會接手她的午間飲料。

殷賞不著痕跡推開,笑容燦爛燦爛的,說:「不用客氣,我自己來。」

哦?拒絕服務?有古怪。余家昇勾起耐人尋味的暗笑,雙手抱臂,意態悠閒倚著牆壁,說:「發生甚麼好事嗎?老總,妳笑得很高興?」

殷賞雙瞳彎彎的,假裝情緒高漲,說:「好運很少降落我的頭上,通常霉運佔多。社長你不同,對了,你是甚麼星座的?」

「星座?」

「對,剛才Gary給我分享網上星座一周運程,很準的,你是甚麼星座?」

「妳知道我不信這些東西。」余家昇微微的笑,益發肯定她又在打奇怪的鬼主意。這傢伙是看扁他還是太懶惰,上次借心理測驗查看他的襪子,今次是星座,下次是不是出動生肖?再三使用類似的橋段套他的話,簡直是對他的智商進行侮辱。

「我信嘛!說來聽聽,你是甚麼星座?」

「天蠍座。」

「天蠍座?天蠍座好啊!今天天蠍座戀愛運上升,跟前度女友有意外性發展,桃花運極旺。」她笑生雙靨,眼底卻隱隱透著殺人的寒光。

嗯,前度女友,這就是笑容背後的真相。敢情是聽到他講電話的內容,凡事愛往歪處想的小腦瓜以為他和Linda做不能見光的事。他笑也不是嘆也不是,抱著玩票心態附和著回應,說:「聽起來挺不錯,左右逢源,每個男人夢寐以求的事,對吧?」

「我又不是男人,你問我幹嘛?」殷賞以不濟的演技假裝對答案毫不在意,可惜失敗得很徹底。

余家昇挑動眉棱,說:「也對。」話罷往辦公室走去。

「社長,等等,今晚有空嗎?」

「今晚?甚麼事?」他徑自瞅著她。她最討厭他這種眼光,彷彿一切早已被他看破。

「沒甚麼……我、我今晚想看電影。」

想看電影是嗎?這小女人還真不老實。余家昇哼出意味深長猶豫聲,那陰陽怪氣的笑容讓她雞皮疙瘩。「今晚不行,我約人了。」

「是嗎?約了誰?」看準你不敢如實交代,待你一鬼扯,我就揭破你,看你有甚麼話說!

他卻微微傾身向前,低聲說:「Linda。」

………
嗯,好吧,該怎麼說呢?這龜蛋行事倒很飄浮。

看著她瞬間語塞的奇趣表情,余家昇好心提醒她不要想事情太入神忘記泡咖啡,轉身離開之際突然回頭,說:「老總,說真的,星座其實不能盡信,妳該試試信任別的東西。」

「例如呢?」她盯向他的眼光無比驚詫,好像他是一隻會讀心的奇珍異獸。

「我。」

話罷他帶笑睃她一眼,牽著嘴角離開。待她反應過來,他已腳底抹油,跟光臨七樓的大閆生一起走進辦公室,錯失盤問的機會。



<外遇疑雲>

*

這是他開過氣氛最詭異的行政會議。閆汝大瞄一眼左手邊蓮子嘴臉的主席,早上死氣沉沉,下午 往七樓走一趟不知道被他的私人助理灌了甚麼迷湯,不但奇妙地臉泛紅光、笑不攏嘴,最恐怖是東南亞賬災做兒子的提出捐款100萬,習慣壓價的老爸豪氣擲夠 1000,嚇呆滿桌高層外加兩個秘書。

往右手邊一望,雖然隱約從舒展的眉隅推敲他心情不壞,不過自問觀察力一流﹙大錯誤﹚的閆汝大偷看再偷看,還是找不著余家昇心情特別愉快的證據,除非把他沒有擦杯底的事算進去。

右手邊——閆汝大偷偷一瞥,他的前妻面無表情,眉心烏雲籠罩,靈動溫暖的眼瞳散發陰森寒氣,連作風強硬的Tina也不敢貿然招惹她。大哥抵了抵春風滿臉的 釣友,嘴梢呶向殷賞。余家昇悠閒自得對女友溫柔地一笑,除了將她壞透的心情進一步推進谷底,其實沒有正面的幫助。他對大哥聳聳肩,神色非常輕鬆,甚至有點 洋洋得意。

會後大哥忍不住借一步說話,佯裝file遺留在會議室,著殷賞先走。這種程度的謊言對光明磊落的大哥是極限,但要騙過久經訓練 的老總還遠遠不夠。他們乘搭下一部升降機,大哥坦言Paula的三張照片令他很好奇,余家昇反問他甚麼相片,然後才知道原來他跟Linda見面被 Paula撞破,證據輾轉落入殷賞手中。

「其實我也想知道,為甚麼你取消例會偷偷跟Linda見面?」

「大哥,我並沒有偷偷見Linda。」余家昇嚴正聲明,說:「當天Linda約我出去,純粹商量大閆生的事。她的口吻滿著急,既然潮的例會隨時可以召開,那麼作為大閆生的私人助理,我自然以他的急務為重。」

「急務?甚麼急務?」

他挑挑眼眉,說:「當事人的事,你問當事人比較好,我不方便透露頂頭上司的秘密。」

大哥作勢生氣,瞪著溫溫奇雅的他,卻氣餒地發現比耐性永遠比不過他。於是他說:「那麼你有沒有跟賞解釋?」

「老總?跟她解釋甚麼?」裝無知是他說謊外的最強項,騙倒心思單純的大哥純屬小菜一碟。

「你不要跟我說,你的老總沒有提起Linda的事?」

他還扮作想了一想,才露出惘然的表情,說:「沒有。」
她只提過前度女友的事,但是Linda不是他的前度女友,所以技術上他不算說謊。

大哥半信半疑,說:「沒有?她看起來很不高興,我以為你們吵得很利害。」

余家昇笑嘆一聲,說:「你想太多了,老總是明白事理的人。」

到了七樓,他拍拍大哥的臂,笑著踏出升降機。下班時間,阿堅甜蜜蜜挽住包國仁的臂膀離開;打扮花枝招展的琴姐被阿狗接走,據說趁周末到深圳充電;JoycePaula約好看演唱會;三個男子組邊走邊商量今晚火鍋主題是肥牛還是雞子,他們不約而同跟他說再見。

他輕輕回答了聲,人聲漸漸沉寂,他的眼光踏著熱鬧的餘溫,溜進不屬於他的辦公室,那纖薄的身影愣在電腦前,他猶豫一陣,然後轉身走進房間。黃昏6.45,殷賞聞聲從熒幕抬頭望向對面辦公室,發現已烏燈黑火,他走了好久。



他心好甜。

他知道故意招她發急是他不對,可是他喜歡看見她為他的事嫉妒不安,從而感受到她強烈卻不宣於口的佔有慾。醋意就像一種在乎的證明。她喜歡他,所以不能忍耐他的前度。

態度跟Doris事件截然不同,看來相比他迴避再三的真正前度,Linda的假身份更讓她寢食難安。

他覺得高興,也懂得這樣的自己很惡趣味,不過既然她先有大哥後有Ryan,他只得一個她不上心的Doris,也未免太吃虧了一點,吃虧的事他從來不做。

他忍不住微微竊笑,旁邊緊張得要命的大閆生東張西望還看不見意中人的芳蹤,心焦如焚,連聲追問他的助理:「昇,Linda為甚麼還沒到呢?她是不是認不得路?」

余家昇稍微調整臉上表情,裝作是為老闆遲來的春天感到高興,說:「放心吧,大閆生,Linda是餐廳的熟客,我們早到了半小時,再等等她很快就到了。」

「我還是擔心。昇,我今天看起來怎樣?」

「我個人認為,大閆生人逢喜事精神爽,看起來神采飛揚。」

三言兩語哄得大老闆心花怒放,他永遠知道馬屁如何拍得恰到好處。看著大閆生滿心歡喜,他想他這個礙眼的私人助理只消解釋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,就該聰明地藉口有事迅速消失,給兩位上司留點私人空間。

這麼一來,他亦可以早一點抽身。

說回來,這懷舊的西餐廳氣氛好情調佳,每張桌子插著火光隨門風搖曳的小蠟燭,昏暗的光影配合80年代經典英文情歌,菜單清一色為情侶套餐ABCDE,不愧 為墮入愛河的熱門地點。當初選擇跟Linda在這裏見面,純粹是考慮交換情報的方便和安全,沒有仔細著眼氣氛好壞。想到他和Linda交換情報的老地方即 將變成大閆生和Linda談心的老地方,余家昇急忙抿一口紅茶,掩飾嘴梢不尋常的壞笑。

他想早一點解釋清楚,早一點功成身退。
然後,早一點安撫被他惹了整天的小獅子。他準備好一言不合會被她的利齒狠噬一口。

說時遲那時快,Linda來了。



想回家面對四道冷牆,不想到好玩吧獨迎繽紛熱鬧……那會彰顯她落單的尷尬和苦惱。殷賞靠著椅背,將害她等102次期待落空的手機扔進抽屜,盤算著讓自己開 心地打發時間的法子,卻發現名店早已關門,想兜風沒有車子,想大吃大喝但獨食無味。於是除了辦公室,她像形單隻影的小孤雛無處容身。

悶極無聊她開始生氣,說來說去還是那龜蛋的錯,都甚麼時候了竟然還不給她撥電話。他真的跟前度女友有突破性發展樂極忘形嗎?!很好,現在他再打電話,她也不要接聽了。

殷賞猛地打開抽屜,氣憤地想關上手機,手指卻遲遲按不下去。
……
她這真是沒骨氣。

關不成電話,卻看見被壓在手機下的偷拍照。她逐張鋪在桌面上看,從左到右,從右到左,眼光牢牢盯著第三張……Linda拿紙巾拭眼淚,余家昇輕拍她的肩膀,一臉憐香惜玉。

她輕輕嘆息,暗怪自己庸人自擾。其實她很清楚他不是那種朝秦暮楚的下流貨色,他對她和大哥投以萬二分信任,她曾經為此感動不已。當一個男人完全接納和尊重她的過去,她才相信他是真的愛她,不是貧嘴說說。
然而對於他和Linda,她卻做不到敞開心扉當作若無其事。
想到Linda衝著他哭泣,她就五味陳雜,思緒紛亂理不出所以然。

賞幽幽發著呆,發出一分鐘內第二次深長的嘆息,頓覺再胡思亂想打翻調味瓶下去她就要看不起自己,便伸下懶腰給自己泡一杯特濃咖啡,想著趁空閒提早打完大閆 生吩咐的宣傳稿,回到辦公室卻驚見有人坐在裏面,氣定神閒的,嘴梢掛著隱隱若現的微笑,擅自取看她來不及藏好的偷拍照。

「余家昇你為甚麼這裏?!」

意料之外的人冷不防出現,殷賞嚇得失聲大叫。她以為這時候應該跟前度女友曖曖昧昧的余家昇揚起眼簾,看著她宛若撞鬼般害怕的神色,那震驚的目光從他臉上移到手上的第三張照片,頃刻變得比厲鬼還猙獰。

他搖晃手上相片,奸笑著調侃她的窘逼時,余家昇突然想起這正是姨媽所說的招鬼索命

「角度取得還滿不錯,老總。」

「照片不是我拍的!」她立刻解釋,彷彿被他誤會她偷拍他幽會是很丟臉的醜行。

他但笑不語,神色自若。

「幹啥笑得這麼賊卻不說話?說!你為甚麼突然出現?Linda呢?」

余家昇雙手抱臂,看著他的小女人又窘又氣又尷尬,還不忘在他嘴裏挖答案,心底便盪漾著異樣的溫存。

他知道女人是聆聽的動物,偏偏他討厭冗長的解釋,總是希望默契和信任能夠解決麻煩和爭執。

但假如她想聽他親口說……

他會嘗試改變。

「老總妳不是想聽解釋嗎?」



<外遇疑雲>

*

整天下來,她期待從嘴密到家的余家昇身上挖出令她不致失眠的解釋,但在他準備坦白之際,她驀地感到一點心慌一點猶豫。她知道他寵著她縱容她,她撒嬌想得到的他向來願意給予,心事、信物、勝負,一直如是。

遷就她的程度去到令人看不過去的地步。他總是這樣子,表面跟她耍嘴皮,心血來潮逗逗她的脾氣,其實比任何人更捨不得她生氣不安。殷賞望著他溫柔的瞳光,害 怕他發覺她掩藏著的真面目——急於想知道真相,不只因為對方是她的No.1情敵,更重要是她知道他的心是一道上鎖的銅牆鐵壁,除非他願意,否則無人摸得著 門內的神秘。

……
而她想成為那道防守嚴密的心門唯一的鑰匙。

只是他知道她這種心意,撇開會不會得意洋洋不說,她擔心包含這麼強烈而直接的感情非他想要的,他會不高興,從而逃避。

她吞下大口咖啡,濃香挾著倏地沉默的暖空氣編織忐忑的氣氛,重重圍罩著她。他對她投以不解的一眼,輕聲說:「老總?」

殷賞眨眨眼睛,不想看他,怕被他看出端倪,卻又認為存心忽視他不免太著跡,便強裝若無其事,打著哈哈說:「我想聽解釋?沒這回事,社長,你要跟誰約會是你的自由。」笑瞇一雙靈動眼眸,還咯咯聲加強沒有放在心上的說服力。

余家昇帶笑望她,狀甚明暸地點了點頭,說:「既然如此……

「不過!」她大聲堵住他,目光左飄右移,支支吾吾的壓低聲線,順手整撥瀏海,說:「不過……要是你想說,我不介意聽。」

她游離在逞強撇清和嫉妒探聽之間的神情失笑了他。有一瞬他想再作弄她,思前想後還是作罷。他從衣袋摸出另一張即拍即有的相片,推到她面前,說:「我想這張相片可以給妳一個滿意的解釋。」

殷賞拿起來一看,瞠目結舌,留意到照片的角落印著日期和時間,這不可能是他臨時起意拿舊合照蒙混過關的假證據。

這是兩個人的合照,男女雙方顯得有些拘緊,但笑容歡快是騙不了人的。

殷賞看一眼照片,看一眼悠然自得的余家昇,目光最後定格在照片上。

Linda
和大閆生的。



事情其實很簡單,追溯到幾天前,Linda路經金波附近,碰巧遇到見客回來的余家昇,當時正值午飯時間,兩人到離公司不遠的餐廳吃飯, 祭五臟廟之餘兼談談舊事。打從Linda批准他卸去臥底身份,他們脫離上司下屬關係後反而比以前更友好。Linda說到警隊的瑣事,他聽著很感懷念;他有 意給大老闆摸摸她的想法,故意談到扯上大閆生的話題,她不特別表示興趣,聽著卻也甚覺窩心。

事不湊巧,當天大閆生到七樓借調的營業 員陪他見客,順便談談廣告事宜。余家昇有意叫Marco跟進,可是他的工作排得滿滿的,分身乏術。於是著包公跟緊一點。包公不負重托,廣告談得很成功,他 修車的專業知識博得鍾情汽車的客戶寬顏大笑,幾百萬的訂單就此敲定,還宴請大閆生和包公吃了頓豐富的。大閆生拍拍快撐破皮帶的肚子,著司機楊自行駕車離 開,他和包公散步回去。

然後他們在餐廳的櫥窗外看見余家昇和Linda。大閆生疑逗頓生,他不知道他的私人助理跟Linda的交情進展到兩人一起吃飯的地步,尤其後者笑靨如花,顯得十分開心。包公好奇問大閆生看甚麼,大閆生指了指余家昇和Linda,他便說:『哦,那不是社長和Linda嗎?』

『你認識Linda?』大閆生很是詫異。

神經粗的包公瞧不出老闆的異樣反應,順口便說:『認識。她是社長的前女友,是個黑道大家姐,很利害的。』

『前女友?!』

『是的。大閆生你別看社長老愛裝酷,他對Linda千依百順。可惜他們最後還是分手了。』

『他、他有沒有說過為甚麼分手?!』

包公想了想,說:『好像有第三者介入。不過……大閆生,為甚麼你這樣緊張?』

聽到此節,認定是自己破壞余家昇大好姻緣的大閆生臉如死灰,腳步蹣跚,回到金波後將自己鎖進辦公室,著June取消下午一切會議。第二天Linda十萬火急致電余家昇,豈料潛伏附近的Paula誤會他們藕斷絲連,還拍穿幫照交給殷賞。

「慢著。」她打斷他,腦瓜兒轉啊轉的,說:「Linda約你出去……是談大閆生的事?」

他勾起耐人尋味的微笑,語氣溫順卻充滿疑問。「不然老總妳以為Linda約我做甚麼?舊情復熾?還是藕斷絲連?我看起來像那種跟老闆的女友有外遇的人?」

……
該死的傢伙,竟然搶先一步將她的心聲讀出來。殷賞橫他一眼,指著第三張相片,發出幾聲不屑的嘲笑,說:「談大閆生的事談到哭起來,Linda真是深情。」

「我有說過Linda在哭泣嗎?老總妳想象力真好。」他不偏不倚把炸彈撥回去,說:「如果我沒有記錯,Linda是隱形眼鏡移位,痛得流眼水而已。話說回來,老總,妳是資深傳媒工作者,怎麼輕易被幾張相片唬住呢?一點不像妳的作風。」

……
得了便宜還賣乖,世上最討厭的混帳莫過於你!殷賞氣也不是,窘也不是時候,震驚得喃喃重覆:「隱形眼鏡移位?」

余家昇饒有興味的頷首,說:「其他小節很容易猜想吧?當天下午大閆生給Linda撥電話,說了一堆她摸不著頭腦的話,她才叫我出來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。至於大閆生,他問我是不是他的關係,害我和Linda分開。我好好解釋以後,設計讓他們見面,他們很快便冰釋前嫌了。」

「慢著,我明明聽到你跟她說甚麼……說清楚、因利成便、負責任的。」她提出疑問,對Linda在乎的是大閆生的看法而不是他的,感到很不可思議。

Linda著我跟大閆生交代我們的關係。她怪我貪方便怕尷尬沒有跟大閆生說清楚,害她聽了一堆有的沒的。而事情鬧到這地步還不主動解釋,她問我是不是想推卸責任。」他嘗試將主要內容組合成簡短句子,這樣解釋起來比較方便。

「是解釋還是扯謊?」殷賞白他一眼。

余家昇笑說:「是解釋。我和Linda的事跟大閆生無關。」

她聽罷心裏很不是滋味,跟大閆生無關,自然也跟她無關。「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?」她耍著脾氣說,口吻怨怨嗔嗔的。她竟然為這麼無聊的事白白困惱一整天,說來說去全是這龜蛋故作神秘的錯。

豈料他擺出無辜的陣勢,說:「妳又沒有問我。」

「我沒有問你?!」你敢指著燈火再說一遍?!

「妳只是問我星座,並沒有問我Linda的事。」就是指著月亮又何妨?沒有就是沒有。

殷賞頓時語塞。
「我沒有問你?!好吧,我沒有問你,你現在幹啥要說?」她懷疑自己上輩子做過天地不容的壞事,這輩子才不幸地栽在他手上。

他取過她的保溫杯,呷口咖啡潤喉,不慌不忙的說:「因為我從這件事學到,女人的醋意爆發起來真的可以……很恐怖的。」

殷賞橫瞪他的目光就像他是頭不懂人話的異界外星人。
「醋意?你說我嗎?神經病,不可能!」

「我不是說妳,只是一般的女人而已。」

「你拿我跟一般女人相提並論嗎?」她以誇張的語氣表示不屑,余家昇只顧竊笑,害她心虛之餘一陣臉熱,邊言無論次罵他神經病,邊挽起皮包,大踏步離開辦公室。

余家昇看她氣衝衝的,不禁莞爾,追出去緊跟其後。

晚上9.20,畢打街人影伶仃,她知道他跟在背後,不作聲,不上前,始終維持幾步不遠的距離,教她回頭罵人太遜,忽略不理又難以做到。

終於她還是火冒三丈轉身瞪人,那火光熠熠的眸子精靈亮麗。儘管生氣,至少脫去了沮喪的紈衣。他總喜歡玩味她的表情,開懷的、做怪的、生氣的,他都愛惜不已。

「余社長!我要回家,麻煩你不要跟蹤我好嗎?」

她站住,他也站住,澄黃的燈光彷彿掀開他習慣籠罩的面紗,他對她笑了笑,然後眉頭淺蹙,一副苦惱思索的模樣。「老總,我想現在還趕得及。」

「趕得及甚麼?」她語氣不太友善,余家昇心想這是他撥弄獅子尾巴的代價。

今天的怒火還是今天澆熄比較明智。他摸出兩張電影票,說:「9.40開場的電影,從畢打街趕到IFC,應該來得及。」

殷賞緊攢柳眉,故意裝得很惱火。「我累死了,為甚麼還要跟你看電影?」

「不想看嗎?我認為妳會很喜歡,潮拜購物狂,聽聞口碑不俗。」

知道哄她需要心思,他特地到電影院走一趟,買了晚場的票。儘管很清楚想看電影純屬假到不行的爛藉口,然而她既然提出了,他不想當沒事兒的打發過去。他會以行動和時間證明,她壓根兒不需要介懷他的前度女友,因為他會對好很好很好,好到以前的過去式不能相比。

他淺淺的笑著,伸出手去。

殷賞瞪著他寬大的手掌,在脾氣和愛情之間掙扎良久,最後決定還是握著算了。今天已經跟他嘔了很久的氣,她不想帶著惱火入夢。

那些嫉妒、不安、貪心,隨著他的手掌緊緊攫住她,煙消雲散。

假如少愛他一點,她就不會輕易吃醋動惱,將自己害得神經兮兮,為丁點大的小事煩躁不休。
可是她情願掉進更深的漩渦也絕不想減少對這個人的感覺。

殷賞盯向他溫柔的側臉。
突然想通這個愛玩文字遊戲的他,下午說的信我,暗地包含甚麼樣的回應。

現在這樣已經足夠幸福了。他牽著她,做她的阿拉丁燈神,她隨口撒嬌想要甚麼,他總會千方百計實現她的願望。

要是她的願望是維持現狀永遠不改變……不知道她這方面出奇地靦腆的燈神,會兜個怎麼樣的圈子答應她這個長達四十年的要求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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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則留言:

Tracy 提到...

文筆很流暢,很喜歡看你的賞昇文:)